舞臺風與平行結構 《愛情魔鬼》敘事新魔方？

平行敘事儘管在當今電影的敘事手法中很常見，但如何玩出新意玩出巧妙也值得讓編劇導演們繼續探索。《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中的舞臺劇風格在國內同期影片當中並不多見，其鮮有的先鋒感讓這部影片氣質獨特。

拆解電影敘事新魔方

前言

愛情，是文學家和藝術家眼中可以永恆探討的話題。自電影橫空出世以來，導演和編劇們開始用膠片來闡釋愛情的***。4月1日，導演趙小僮將在自己的電影《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中向觀眾呈現他眼中的愛情，影片中曝光的獨具匠心的黑白默片片段不禁使人想起本屆奧斯卡最佳影片《藝術家》向經典致敬的橋段，有微博網友在看過30秒的預告後表示這種“輕鬆幽默逗樂感覺”和“暗調調的場景之間的明顯反差”讓人期待。

蕩氣迴腸有如《泰坦尼克》，平淡感人如同《八月照相館》都以對愛情的解讀成了銀幕的經典。但趙小僮的《愛情與魔鬼》，卻用獨特的敘事方式詮釋對愛情的理解。

由於視覺和聽覺的同步調動，電影似乎具備了更大的優勢成為探討電影敘事新方式的試驗田。《羅拉快跑》用平行敘事將一個還債的故事講得驚心動魄，《記憶碎片》又在此敘事方式基礎上用黑白影像燃燒觀眾大腦，成為影史經典。《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同樣使用平行敘事外加舞臺劇般的先鋒感，將當下愛情狀況擘肌分理地用一個大齡單身女青年的不同選擇來刻畫出當代都市愛情之中的那些“魔鬼”。

撰文/宋騫

電影《羅拉快跑》是經典的平行結構作品

【壹】這些年，我們玩過的平行敘事結構

代表影片：《公民凱恩》、《羅拉快跑》、《原始碼》、《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

手法：將幾條同時發生在同一時空或不同時空的故事線交錯進行講述

效果：打破原本線性的敘事模式，使得影片在多線索的開拓中形成了全新的影像風格，增強了故事張力。

評價：橫看成嶺側成峰 遠近高低各不同

創新程度：★★★☆☆

《公民凱恩》無疑是影史上最偉大的影片之一，儘管在今天看來，其中五段閃回式的敘述更像是類似於小說當中的“插敘”，但是奧森威爾斯絕對想不到之後這種敘事手法被不斷地發展完善，直至今天我們看到的《羅拉快跑》、《巴別塔》、《低俗小說》等等都通過平行敘事讓影片在情節的交織中完成一種內化於心的蒙太奇效果。

壞小子昆丁塔倫蒂諾94年帶著《低俗小說》亮相戛納，影片迴環式的結構技驚四座，人物與人物之間的關係看似無意，實則用心，電影從朱爾斯的絮絮叨叨開始，最終在幾段前後勾連的故事中回到朱爾斯在餐廳中和劫匪的對話。實際上《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的敘事方式與《低俗小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女主角開始於對自己愛情的追尋，在幾個看似鬆散，但卻有著聯絡的人物之間兜兜轉轉之後，最終完成了內在的成長，對愛情的真諦產生了新的認識。

但與傳統的平行敘事結構又有所不同，《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中，女主角並不是被動地接受命運的安排，她對於愛情有著主動選擇權，就像《複製嬌妻》中的那些改變妻子的遙控器一樣，片中的女主角也有一臺能夠改變自己命運的遙控器，而她需要的就是簡單地按下按鈕，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

《羅拉快跑》中的羅拉用意念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她一次次地和時間賽跑，快速的剪輯和大量動畫的插入使得影片妙趣橫生，節奏緊湊；《原始碼》當中的科學家們則用最新的電腦技術侵入了已成植物人的士兵大腦，讓他在人類創造的程式碼中繼續一次一次地扮演英雄，同樣的場景內卻總要發生不同的結局；而《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當中，女主角在自己設定的選擇中，經歷了三段不同的人生，看盡了小小工廠之內的虛偽和欺騙，這彼此相互平行的人生讓她在銀幕之上經歷了從喜到悲，又從悲到喜，愛情之中的魔鬼是來自於人性本來的陰暗還是外界施加的羈絆？

平行的敘事結構在諸多導演手中也顯示出了與題材的超強配合能力，無論是愛情、動作、懸疑，都能在多執行緒的交織中達到完美融合的效果。《記憶碎片》片如其名，在碎片化的敘事中，將一個完整的故事從開始和結局講起，兩條並行不悖的線索最終在故事的中間撞面，讓觀眾在觀影的同時也需要自行拼接起整個故事，充分調動了參與度；《記憶碎片》用平行敘事的模式把一個簡單的謀殺故事敘述得充滿了謎一般的魅力，同時也探討了平行敘事另一種表達的可能性，；《巴別塔》則聰明地選擇不同地域的幾段完全不同的人生，通過一把槍的來龍去脈將同一時空內語言完全不同的人關聯到一起，因語言帶來的溝通問題在平行化的敘事中充滿了說服力；《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當中將愛情的問題分解成幾個互為獨立的小單元，用充滿戲謔的方式讓主角在幾段人生中看清了愛情本來的面目，這裡的平行敘事更像是讓主人公做一道單選題，選項之間是互斥的，但是故事給予主角翻盤的權利，只有在經歷過這三個選項之後，才能最終確定自己的內心所向。

平行敘事儘管在當今電影的敘事手法中很常見，但如何玩出新意玩出巧妙也值得讓編劇導演們繼續探索。

《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中有很多場景具有舞臺範兒

【貳】把舞臺搬上銀幕

代表影片：《狗鎮》、《芝加哥》、《後窗》、《十二怒漢》

手法：場景儘量減少，道具儘量精簡，布光和美術借鑑舞臺劇

效果：將故事圈定在有限的場景內，集中觀眾的注意力，增強了故事的戲劇性

評價：刪繁就簡三秋樹 領異標新二月花

創新程度：★★★★☆

電影與舞臺劇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安託萬提出的“第四堵牆”這一戲劇舞臺上表演真實化的概念與電影當中的日常化表演聯絡到一起，但電影當中的美術卻很少與舞臺劇的美術聯絡。

由於舞臺劇轉場等要求，舞臺上往往要求道具簡單，具有指向性，電影則因為在真實場地內取景，所以美術道具儘量要求真實具體。但簡單的道具永遠也難不倒藝術家的創造力，恰恰是因為道具的簡單，卻使得舞臺劇中的道具充滿了形式美感和象徵意味，這種簡潔的舞臺佈置無形中不僅增強了舞臺的表現力，而且全部意象均指向演員和劇情，集中了觀眾的對於劇情和演員本身的注意力。

因此，逐漸有電影開始借鑑舞臺劇的這一美術風格，營造出別樣的效果。電影《狗鎮》就借鑑很多舞臺劇的形式，充滿了實驗話劇的意味，道具簡潔充滿象徵性，導演甚至還將電影像戲劇一樣分了9個章節，在這個簡潔至極的舞臺之上，妮可基德曼扮演的格蕾絲的到來打破了小鎮的平靜，也觸及了人性深處善惡的道德標準，巨大的實驗舞臺淪為人性墮落的爆破地。

希區柯克的《後窗》儘管被看做是元電影的代表，但開場那個驚豔的全景式長鏡頭仍然是經典好萊塢的範兒，電影將故事限定在一個沒有走出過房門的記者身上，公寓內的天井成為了整場電影的舞臺，人物輪番登場，各懷鬼胎，只有細心的觀眾才能發現端倪；《十二怒漢》更是做到電影中的極致，一張破舊的桌子，12個汗流浹背的男人，在狹小的房間內上演了一處精彩絕倫的心理對抗戰。

《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的導演趙小僮近年來一直活躍在戲劇舞臺之上，其先後導演了《背後門》、《晃晃悠悠》等多部戲劇，因此在這部平行敘事的電影當中也難免會帶有濃重的舞臺劇風格，諸如醫生與女主角燭光晚餐的約會橋段，整個場景就被佈置得如同舞臺劇般的簡潔有力，背景是一對情侶爭吵或者甜蜜的畫面；而在女主角觀看自己人生的影院當中，巨大的空置的排列整齊的椅子也充滿了形式感和儀式感；女主角工作的工廠也彷彿只是一個堆滿機器的空房間，刺眼的燈光從廠棚上方照下，讓整個工廠變得充滿了象徵意味。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電影是從舞臺劇改編而來，比如《歌劇魅影》就是將原版歌劇改編後搬上了大銀幕，眾多好萊塢的歌舞電影也帶有濃濃的舞臺範兒，斬獲3項奧斯卡的《芝加哥》便是其中翹楚，其獨特的燈光設定直接模擬了舞臺劇的風格，讓觀眾看到這些臺上臺下的世態炎涼。

在《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當中，不乏這種或歡快或悲傷的歌舞場景，女主角經歷了糾紛和背叛等不幸遭遇後，在同事的婚禮上便有一段萬念俱灰的演唱，在她的歌聲之中，之前遭遇的人和事一一浮現在眼前；影片中還有一段大合唱，巨大的又紅又專的背板，和排列整齊地散去的人群，與獨自留下的女主角也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除了影片舞臺劇般的美術風格，電影的表演借鑑了舞臺劇的表演風格，演員在這個充滿了荒誕而輕鬆的故事中，用適度誇張的表演放大了人物對於情感的接收和表達，讓整個故事顯得更加像舞臺劇背景下發生的事情。

《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中的舞臺劇風格在國內同期影片當中並不多見，其鮮有的先鋒感讓這部影片氣質獨特。

《天使愛美麗》劇照

【叄】關於敘事和那些其他

代表影片：《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天使愛美麗》、《藝術家》

手法：插入動畫、想象鏡頭、使用黑白默片

效果：使原本的劇情增添了戲劇性和夢幻的效果

評價：莊生曉夢迷蝴蝶 望帝春心託杜鵑

創新效果：★★★☆☆

電影的敘事手法在現今發達的電影工業體系當中越來越難以創新突破，但是如何利用好現有的手段也是擺在導演面前的一道難題。

美國搖滾電影《迷牆》因為其題材的敏感性曾引來巨大的討論，而其中很重要的一點便是對影片中那段充滿暗示意味的兩朵花的動畫的爭議；《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上》之中關於死亡聖器的動畫備受讚譽，有網友指出可以直接申報當年奧斯卡的最佳動畫短片。動畫之於電影有時常常起到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作用，很多拍攝手法無法完成的畫面或者因爭議需要取代的畫面都可以用動畫來代替，但是動畫在成為電影本體的一部分之時，也散發了自己對於電影敘事的獨特作用。

《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之中也使用了動畫手法，這部分動畫一方面推動了劇情，幫助敘事，另一方面動畫這種充滿童趣的手法在這部電影中削弱了龐雜劇情對於主線故事的影響，使得影片風格保持了一致，也讓整部電影充滿了趣味。

除了動畫對於電影的敘事有獨特的幫助之外，插入豐富的想象鏡頭也是另外一種豐富電影敘事的技巧。

法國愛情小品《天使愛美麗》當中充滿了無數艾米麗那顆調皮的小腦瓜中的奇思妙想，她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她看到了店主是如何被自己捉弄，這些插入的幻想鏡頭是對原有劇情的補充完善，但同時又不影響原來劇情的敘述，這些鏡頭恰當而又機靈地告訴了觀眾最想看見的東西，也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告訴觀眾他們應當看見和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像遊戲之中的額外關卡，錦上添花。

趙小僮也在這部電影中插入了女主角的幻想鏡頭，從現行的預告片中就可以看見女主角身後的大樓倒塌，此處設計暗示了女主角心境的變化和她內心的抉擇，完善補充了劇情，可謂“此時無聲勝有聲”。

除此之外，致敬和借鑑也可以讓一部電影顯得“倍兒有範兒”，《瘋狂的石頭》因其對蓋·裡奇的敘事結構的成功借鑑，造就了自身的票房奇蹟；而今年大熱的奧斯卡最佳影片《藝術家》就更加徹底地用致敬和借鑑贏得了掌聲和小金人。

本片《關於愛情和那些魔鬼》中最富巧思的是在影片中有一段黑白默片，用輕鬆歡快的黑白影像濃縮了女主角的悲喜人生。而這段對於早期無聲電影的模仿讓人遙想當年，此處也需要適度誇張的表演，用肢體替代語言，完成了電影敘事。

電影敘事的新手法其實並不是“新”在手法本身，而是“新”在導演如何將這些手法有機地組織架構在一部影片之內，讓每一種敘事手法都發揮出自己的最大作用，這才是這塊敘事魔方之中的奧祕。(宋騫)